《異族新娘》圖文主題創作
→ 本來是悲情代嫁的虐文大綱被我寫成這樣子ㄌヽ(●´ε`●)ノ

黃銅鏡前的她低歛眉眼,秀美面容毫無喜色卻也非淒厲哀絕,只是一片寧靜與漠然。她望著鏡中陌生的自己出了神。這是我嗎?手輕撫上自己的臉龐,細緻的眉眼,服貼在臉上彷彿第二層肌膚一般的妝容,抹了紅的微暈的眼角還透露著迷醉般的媚態。

在這桃花紛飛的三月天,她就要出嫁了。

城內張燈結綵好不熱鬧呢,聽身邊的女眷說著,她只點了點頭回應。女眷們還絮絮叨叨,興喜地說道父族為自己準備的十里紅妝,可是羨煞所有待字閨中的女兒家。但在厚重的紅蓋頭下,她並無法親眼看著這一切的喜氣與喧鬧,還有青銅古城裡最美麗的三月飛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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鑼鼓喧天,在東府前的大道上人來人往,青桐這個不大的山城,幾乎全城的人都來東家門口看熱鬧的,整條大街被擠的水洩不通,連節慶才會出現的小販也潮聚在此。青桐古城裡第一大族的姑娘出嫁,你沒來可會淪人笑柄囉。小男孩手裡拿著一糖葫蘆,張大眼睛不諳世事地舔著,被爹娘牽著過來的他,渾然不知發生什麼事,只覺得沒有過節還可以吃到糖葫蘆,真是天大的幸福。

一身繡工精美的霞帔,綴滿珠圓翠綠的鳳冠,東清霜幾度想出手扶一扶壓迫在頸上這滿是珠翠的鳳冠,卻被一旁的老嬤嬤們給不動聲色拍了手背,只好將手乖乖地放下。平時身為族裡最乖戾黑羊的她,也有不得不乖巧、柔順的一天啊。在老嬤嬤的攙扶下她踩著一雙小巧繡鞋緩步走出東府準備上花轎,但與其說是攙扶不如說是挾制,明眼人近看便可知,老嬤嬤枯枝般的手爪正牢牢地按著她的手臂,分明是不讓她有半絲脫逃的機會。

不過老嬤嬤的幾番戒備也無錯。原本只該由知情人知道的家醜,卻因知情人輾轉再告訴不知情人,不知情人再輾轉告訴更多的不知情人,結果就演變成滿城老少都變成了知情人了。按規矩來這原先上花轎的也應該是大姑娘,但卻是東府最寶貝的二姑娘先出嫁了。原因無它,便是大姑娘包袱款款連夜跑了,只好臨陣換了二姑娘代姐出嫁。若非這是多年前就結下的娃娃親,對方又是城都裡的貴冑後裔,反悔不得,說什麼身為族長的東老爺也不可能把自己家族裡的命中根、生財樹給送到別人家裡,實在便宜他了。雖然姑娘不是他最愛的孩子,但卻也是最疼的,雖然個性固執又牛,但可是讓他們家過的好長一段舒舒服服的日子。

若非是喜慶之事,不能流淚,他真想拿起手絹狠狠地哭一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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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婚事,清霜的心裡沒有多大的喜悅或痛楚,全家人最寵愛的也是自己明豔動人的大姐落雪,而她這個高傲挑剔難取悅的二姑娘無非是大家的經濟支柱罷了。她也不相信,有多少個人是為著她的遠去而流淚的。其實只是你們害怕自己的舒服日子不再長久了吧。

其實打從心裡她曾羨慕過落雪那種說走就走的決斷,她向來就是這樣不瞻前顧後的人。「與其被隨便嫁與陌生人,我要嫁給我所愛的人。」她就是美得如此耀眼,天真得讓人不忍苛責啊。

清霜吁了一口氣,跪下拜別父母。娘親握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地叮嚀、囑咐,她的爹沉默不語卻別過臉去偷擦了幾滴淚,她很感念他們對自己的生養之恩,即便心裡有些許被離別氣氛所感染的難過、感傷,但更多心中在心中播酵的卻是對於未知未來的嚮往。

一生至今從未踏出青桐山城的鳳凰終於要離開這個雞窩了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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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陣春風拂面而來帶著初春的寒意,是青桐的風,你也是來為我送別的嗎?風颳起她半片的紅蓋頭,紅綢布在漫天的粉雨中飛舞。在這風裡她聽見男人爽朗的笑聲,清霜的視線穿過波浪狀的紅布,咕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看。

那是她的良人,偉岸挺拔、丰神俊朗,騎著大馬而來,為她檔去這一世的風浪。

他騎馬靠近她,「看傻了啊?」

「呃?」大眼睛好奇地眨了眨。

「真是不怕羞的姑娘,不過,我就喜歡。」

像是要逃避後頭急起直追的魔魘一般,轎伕日夜兼程扛著綴滿珠翠的絳紅花轎,一行人浩蕩卻也低調地以飛快的速度前進。景色一路從四季如春流水環繞的蓊鬱山城,經過一路顛簸的歧路黃沙,靠著大江而行。

配戴著瑪瑙的纖細手腕伸出轎外,虛弱地揮著手巾。

「停轎。」

好幾次清霜都認為自己可能要死在轎裡了,好幾次胃裡的酸水都想直接吐出來,但又礙於少女的矜持,總是忍到了極處,才下轎去地方解決。

渾身筋骨錯位、軟綿無力,她扶著轎沿緩慢移動。腳步一陣虛軟,無力地閉上眼睛,等待著墜地的疼痛,下一刻她卻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,抬眼一看是自己的夫君,正對自己爽朗地笑,英俊的眉眼在此看來卻如此討人厭。

「還好嗎?」

好你媽啦好。

好幾次她都想對他如此咆哮,甚至消極地想你還是放我回家吧。我不想當鳳凰了,還是讓我當隻山城裡的雞吧。

「還可以。」

她即便不是家族裡最受寵愛的卻也是小輩們最不敢得罪的。畢竟得罪了二姑娘,就是跟自己的胃、還有愉快的廢柴生活過不去。誰這麼笨啊?她一輩子都住在青桐這古老的山城裡面,從未真正踏出過東家界。即便在東家,也沒有人敢讓怠慢她,在院里沒有人能讓她照到刺目的陽光,更別說讓她吃半點苦。她是坐在簾幕之後運籌帷幄的策士,過慣了根本上茶來伸手、飯來有時還挑剔不張口的任性生活。

渾身細皮嫩肉,從未吃過苦的她,在出了家門以後,卻得忍受一日三吐不只的昏暈不適。裝出來的溫順大概快要被磨盡了,即便她是如此對他一見傾心。

「那就好。」他溫柔地抱著她往水邊走,讓她纖細的手臂環繞在他的頸項上。在他懷裡,即便再怎樣生氣,清霜的憤怒卻像是生手打水漂一樣,撲通撲通一個個都沉進池底不見蹤跡。

靠在他的胸口,她咬著唇,閉上眼睛。

不要對我這麼溫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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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約是在第二天後她就發現事情不對勁了,不過不是她聰慧,而是某些人太大喇喇。

整個迎親隊伍隨著日程增加,卻愈發縮減,到旬日大概只剩下花轎和幾匹馬兒已了,十里紅妝大概都被變換現銀了吧。她想。

清霜在暫歇的客棧外的街市溜搭了幾圈,覺得無趣,這裡最繁華熱鬧的地方還比不上自己的山城,便走回了客棧。

問了許多人,她沿著大家的指示來到了馬廄。

那人正仔細地為馬梳理。

清霜在外面倚著圍欄,捧著臉好奇地問道。

「你的角都露出來了,沒關係嗎?。」

他帥氣的夫君停下手上的動作,趕忙往自己腳下看,盯著自己的黑靴,在原地轉了一圈。

真傻,她想。

「娘子真愛說笑,我這靴子不是好好的嗎?並無破損。」

馬踢腿、嘶鳴甚至打響鼻,甚至還用頭撞了撞他的腰。

「幹麼啊,老馬你別鬧。」

「老哥……」正好趕上這一幕,一同來迎娶的兄弟們匆匆而來,緊張地在一旁打著暗號。

男人卻無動於衷。

清霜索性攤牌:「我說的是你頭上的角。」

眾人倒抽一氣。

男人愣了楞,大掌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羊角,然後放肆大笑,伸手摟過她來。

清霜沒有抵抗只是任他摟著,然後好奇地睜著大眼睛凝望他,她可以清楚感受到男人胸膛的起伏,那灼人的溫度。

「你們看看我家的小媳婦,實在好膽色,可愛極了。」

他挑起她的下巴,他們四目相對。她望進他滿是笑意的眼裡,那裡像是裝了一整個夜空的星斗一般美麗,下一秒他吻上她的唇。

她的思緒卻冷靜,並沒有陷入意亂情迷當中,雖然心臟彷彿戰場上的隆隆鼓聲。她不禁想著,這當初以為是訂了多年娃娃親的郎君竟然是來搶親的,而且搶親的這位還不是人,而是不知道從拿裡跑來搶親的精怪。如果爹知道把自家的搖錢樹給送了人還徒然賠了那十里紅妝,不知道會不會老淚縱橫千里啊,心裡頭卻無憫、壞心地笑了。

活該。

然後熱情地回應他的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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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路的顛簸幾乎將她骨頭都快揉碎了。她曾嬌聲抱怨過:「到底還有多遠啊?」卻總是得到男人溫柔卻磨人的答案:「就快到了。」她忍不住想發飆:「你家是遠在天邊嗎?」

被一陣吵雜的聲音給吵醒了。她其實原先變毫無困意,只是覺得與其醒著活受罪,不然安眠。至少在夢中的自己毫無知覺。翻開簾子,映入眼簾的景色和所謂的城都是完全不同的風貌,一大片偌大空曠的青翠草原,遠山如黛。她幾乎可以聞到綠草的清香。

她跳下轎子張開雙手,開懷地迴旋,絳藍的裙襬隨風澎成一個大圓圈。這件衣裳是男人在行經的路上的市集特地為她所買的,滿是外族的風情,溫暖滑順的布料上頭用著精細的白線繡著各式各樣可愛的花朵。她愛極了這套衣裳。

本來以為優雅如斯的郎君,正叼著青草,跟個高頭大馬的男人吵架呢,她好奇地湊上前去瞧瞧,卻沒想到徹底被吵架了內容給娛樂到了。

「喂,老羊,好歹我也跑了這麼遠陪你去娶親,還給你當作騎騎了好幾天,你也太那個了吧,竟然也沒多加幾斤的牧草給我。」

「我們說好的就是一斤牧草。別吃太肥了,跑不動可會笑死人。」

「死肥羊,你才全家吃太肥。」

「跑不動的肥馬還說別人肥。」

「你這短腿竟敢說我跑不動。」高大的男人用鼻子噴氣。

「你這娶不到老婆的肥馬。」

然後兩人扭打在一塊,在地上滾來滾去好幾圈,再站起來的時候兩人身上都是青草碎屑。

「喂。」抹抹嘴角的泥巴,她的男人說。

「幹嘛。」

「多給你三斤啦。」

「架都跟你打了,才多三斤喔。」

「真是的,你愛多少就自己去拿啦。」

「這才對嘛!」

實在好幼稚喔,清霜在一旁搖頭翻白眼。

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裙襬抽動,她回頭看,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也正怯生生地仰望著他,小手揪著她長踝的裙襬,仔細一瞧,柔軟的髮間還有一對小巧可愛的角,

男人看到她了,大步地走過來,在她頰邊親上一吻,彎腰摸了摸孩子的頭,然後一把將他舉起,讓他坐在自己的肩上。

孩子開懷又放肆地笑出了聲。

「羊哥哥,這是你的新娘子嗎?」小男孩好奇地問。

「是啊,你喜歡她嗎?」

「喜歡,她好漂亮啊。」童顏童語卻惹動清霜的少女羞澀。

「我也很喜歡她喔。」

她偷偷地牽起他的大手,對他微笑。

然後靠著他寬闊的肩望向遠方消失在雲霧之後的山巒。

 

這是她的良人。

這片草原是她未來的家。

即便一切都如此莫名其妙,但她覺得這意外來得甚好。

甚好。
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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