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眼成色

玻璃窗呈現著半掩的狀態，冷風此刻正趁虛而入，黑暗中星子們虛弱透露出微光，遠方地平線開始燃起半透橘黃的湛藍的火焰，彷彿燃燒著夜空，以整片的夜色為祭，換取天明的到來。

稀微的光灑落我冷漠的眼中，我無趣地甩著右手腕，腕上剛硬的石英錶真實地映照出幾道冷光，既脆弱又卑微，令我不禁失笑，又是一個可悲的東西。就這樣放任自己的身軀陷進黑色真皮沙發裡，讓皮革冰冷的溫度刺激著隔著一層襯衣的皮膚，任由皮質虛假的氣味強行灌入鼻腔與腦門，瞬間，一種難以言喻的顫慄快感彷彿在我的血液中流竄。

我享受地讚嘆道：「真不愧是義大利進口的高檔貨啊！。」

搖晃著潔淨六角玻璃杯裡的馬丁尼，冰塊清脆的顫抖聲在耳畔響起，竟是這般異常的美妙動聽，啜飲了一口透金黃的酒液，刺激著味蕾的香甜流過喉頭，還真是享受。「這才是真正的人生！」舒展著四肢，我舒適地將雙腿交疊在氣派的辦公桌上，腳上的手工小牛皮鞋在桌面叩出俐落聲響，我舒坦的牽動嘴角，遠望著寒冷懾人的天際，期待著破曉。

我可是等不及親自迎接他們了。

那群天真的惡魔與愚昧的天使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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雙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，我在自己的專屬辦公室裡整理好儀容，再從容的跨出步伐，假裝自己剛從大門走進了學校，以最完美無瑕的形象。

說句老實話，臉上難得的透露著真正的笑容，真的已經有好多年沒有這麼愉快了，這些年來的學生們，都是些渾渾噩噩的混濁靈魂，沒有極端的邪惡，也沒有純粹的天真，真是令人備感無趣，完全沒有把玩的慾望。不過最近倒是有點改觀，我可以清楚的嗅出，一種欲望蠢動的氣味，對我來說是生活的刺激啊！。真是令人精神振奮。

「老師早安。」

「你們早啊！」我虛偽的用我最美麗的姿態微笑著，用這張假面來接收學生們崇拜甚是愛慕的目光，就讓我有種控制全局的滿足感。

背對著冉冉升起的朝陽，我看著身前的陰影愈拉愈長、愈漸深邃，無限的黑暗在眼前蔓延開來，多麼好的一個早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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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於所謂的良性競爭什麼的，我嗤之以鼻。

人與人之間的良性競爭是不曾存在過的，只有愚蠢的人們才會相信有大我的存在，驅策人類向上的動力就是慾望。強者支配著弱者的世界裡，弱者只會是強者的奴隸，一種永遠卑微的存在。

學校說難聽點不過就是一盅煉蠱的甕，把所有等級程度的毒蟲們放進去，只有等待殺死對方或者被對方殺死，才有重見天明的一天，而且只有最後的贏家才有價值存活，其餘所有的都只是過程中必要的犧牲品。

我身為一個高三升學班的導師，每天的日子其實很簡單，就是冷眼地看著學生們焦躁、煩悶的被關在狹小的教室，一人一個不到一米見方的牢籠裡，像是一盒盒被人眷養的螞蚱。不過，他們日子充斥著的緊張與害怕，都是我的精神食糧，這種高度敏感的情境這讓我操弄起來更顯得輕鬆上手，其中產生的莫名快感，更是會讓人不自覺上癮的美好。

「紅同學真是優秀，這次全國模擬考又是第一名呢！反觀你們其他人，根本沒在讀書。」我收斂著自己內心開懷的笑，冷著面容，假裝憤怒的拍桌，肅穆的眼神一掃台下的學生們，嚴肅不帶情緒的說。

「好好向她看齊知道嗎？」理所當然，回應我的是一片接近寂靜的窒悶，看著不少學生低下、偏去一旁的頭，無聲呶呶不休的嘴。我就知道那是種不屑與心理不平衡，有意無意地掃過紅淡雅的眼眸，我注意到其中顫動著的無助與惴惴不安，我的眼角不小心愉悅地上揚。

我滿意地觀賞著周遭同類們隱隱瞪視著她的眼神，那些瞳孔裡充斥著毒辣的忌妒，我就知道人類們就是這種邪惡的物種呢！扯開表層偽裝著的人皮後，其實個個都是頭受慾望驅策的野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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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學後，我把她請到了我的辦公室，拉開座位對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，坐在他對面的真皮沙發中，雙手交疊的放在桌面上。

夕照下，她黑色的髮映照著柔和的光暈。

「恭喜你了！」我彎著兩目，露出屬於一個導師應有的滿意笑容，注視著她。

「這次你全校模擬考是第一名呢！真是個優秀的孩子。」我開心的露出笑容讚美著她，看著她閃爍的目光，我滿意的點著頭。

其實這種階段的考試，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，我想對紅來說也是輕而易舉的事。當年的我根本不把這東西看在眼裡，這種為了升學而作的柵欄，根本欄不住天才。

「我相信以你如此優穎的學生，考醫學系一定易如反掌。」

「醫學系？」她無意識地回覆。

「如果沒有特定的第一志願學校，就來讀我的母校T大吧！你一定能辦到的……」望著她因失神凝視著窗外而蒼茫的側臉，我再次品嘗操控別人生命的甜美。

沒錯，走上我為你鋪好的路，在路途中體會人間原是上帝收容惡魔的地獄。真是好想把你改造成第二個我，就像陪伴在吐著蛇信的撒旦身旁，你的祖先亞當與夏娃，從此不再享受只有一人的寂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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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陽下，她獨自佇立在學校頂樓的欄杆邊，無語地眺望遠方逐漸被吞噬的紅日，地上影子被拉扯的又長又孤寂。

我轉身背對她離去，腦中還是不時浮現著她堅強挺立的肩膀，縱使流淚還是冷漠空洞的眼眸既脆弱又剛強，暈紅犀照下直挺挺的身影不動如山。

我心中清楚明白這失落天使靈魂深處的邪惡，隱匿在溫良眉宇裡的冷酷，當這朵無助的高嶺之花，在未來的日子裡遭遇人類社會中的殘酷現實後，從天空中重重墜落地面的那一刻，我就能想見天使軀殼破羽而出成為惡魔的剎那，不禁興奮顫抖。

彷彿此刻的我就可以看見罪惡之花綻放芳華，甚至感覺道瀰漫空氣中魅惑人類的芬芳般。

我潛伏在黑暗中，靜靜地等待著罪惡之花開放的聲音。



Fin.



※ 完稿於2011年初
※ 這是《夕陽紅》的前傳 (*˘︶˘*)
※ 紅兒難為你了，秩老師根本變態